胡四姐 卷二 第二十篇
尚秀才,泰山地方人,一個人獨住。一個秋天的夜晚,銀河星空朗朗,明月在天,尚秀才徘徊在花叢樹陰之中,心中興起很多遐想。
忽然一個女子越過矮牆進來,笑著說:“秀才在想什麼呢?” 尚秀才一看,這女子像天仙一樣美麗,十分驚喜,擁抱著他極盡親熱。 女郎自我介紹說:“姓胡,名三姐。”尚秀才問她住在哪里,女子只笑不說,尚秀才也不再問,只希望能永遠好下去,從此沒有一天不相聚。 一天晚上,兩個人坐在燈下,尚秀才眼睛一直盯著胡三姐。 胡三姐笑著說:“一直瞪著我幹什麼?” 尚秀才說:“我看你就像豔麗的鮮花一樣,就是看一夜也看不夠。” 胡三姐說:“我長得不好,謝謝你這樣看重,你要是看見我家的四妹,不知要怎樣地神魂顛倒了。”尚秀才心動了,恨不得立刻能見著胡四姐,跪在那裏一直哀求。 過了一天,胡三姐果然帶著胡四姐來了,胡四姐年紀剛剛十五歲,像清晨的荷花帶著朝露,像霧中的杏花朦朧細緻,嫣然含笑,嫵媚而美麗。尚秀才狂喜,讓大家坐了。 胡三姐與尚秀才說笑,胡四姐只是手裏玩弄著繡花的衣帶,低著頭。 過了一會兒,胡三姐起來告別,胡四姐想一起走,尚秀才緊緊拽著不放手,對胡三姐說:“你幫著我說一說呀!”胡三姐於是笑著說:“癡情郎,急死了,妹妹留下來再坐一會兒吧。”胡四姐也不說話,胡三姐走了。尚秀才和胡四姐兩個人極盡歡好,然後又互相枕著對方的胳膊,吐露平生的事情,傾訴無遺。 胡四姐說自己是狐狸,尚秀才依戀她美麗,也不怪她。 胡四姐感激尚秀才,對他說:“我姐姐很狠毒,已經殺了三個人了,被她迷惑,沒有不死的,你這麼愛我,我不忍心讓你死,你應當早點和她斷了。” 尚秀才害怕了,問應該怎麼辦。 胡四姐說:“我雖然是狐狸,但是得到過仙人的正道法術,我可以寫一道符貼在你臥室的門上,這樣就可以讓我姐姐退卻了。” 胡四姐於是寫了這道符,貼到了門上。快天亮時,胡三姐來了,看見門上的符,嚇退了,說:“小賤婢這麼負心,跟新的郎君好,就忘了牽線的人。你們兩個人命裏有這個緣分,我也不記恨,何必這樣呢。”說完走了。 過了幾天,胡四姐到別處去,約好隔天再來。 這天,尚秀才偶然出門四處眺望,見到山下茂密的槲樹林中出來了一個少婦,很有風韻。少婦走到尚秀才跟前說:“秀才何必天天那麼興沖沖地迷戀胡家姐妹,她們一個錢也不給你。”隨即拿出一貫錢給尚秀才,說:“你先拿回去,買點好酒,我再帶幾個小菜來,與你歡聚。” 尚秀才拿錢回來,買了酒,不多時間,少婦果然來了,把一隻烤雞和和一隻鹹豬肘放在了桌上,拿出刀子切成小片。兩人酙酒說笑,歡樂異常。然後滅了燈燭上床,十分狂蕩。天亮時兩個人才起來。剛要穿鞋時,忽然聽到有人聲,正聽時,人已經進來,掀開了床上的帳幕,是胡家姐妹。少婦一看,慌忙跑走了,鞋也沒穿。 胡家兩姐妹同聲斥駡說:“騷狐狸,怎麼敢和人一起同枕共眠!”又追了出去,很久才回來。 胡四姐埋怨尚秀才說:“你太不長進了,和騷狐狸成雙成對,不能再和你親近了。”悶悶不樂地要離去。尚秀才十分惶恐,連忙走向前,悲哀地懇求,胡三姐也在一旁勸解。胡四姐這才漸漸地消了怒氣,自此又相好如初了。 一天,有個陝西人到尚秀才家,對家裏人說“我尋找妖精,不是一天半天了,今天總算是找到了。” 尚秀才的父親覺得這個人說話很奇怪,就問為什麼。 陝西人說:“我常常遊山玩水,一年經常八九個月不在家,結果我弟弟被妖精蠱惑,殺死了。我回家後又悲傷又憤恨,發誓一定要尋找到妖精並消滅掉。奔波了幾千里,一點綜跡都沒有,沒想到就在你家。不斬除妖孽,還會有人在我弟弟之後死亡。” 那時尚秀才和胡四姐她們親密相聚,父母也有些察覺,聽來人這麼一說,嚇壞了,將陝西人請入作法。陝西客人拿出兩個瓶子,放在地上,念咒語念了很長時間,見有四團黑霧,被吸進了瓶子裏。 陝西客人高興地說:“全家都到齊了!”然後用豬脬裹住瓶口,捆了個結結實實。尚秀才的父親十分歡喜,一定要留陝西人客吃飯。 尚秀才心裏很不安,靠近瓶子偷聽,聽見胡四姐在瓶子裏說:“坐視不救,你就這麼沒良心!” 尚秀才感動了,急忙想把封著的繩子解開,但解不開。胡四姐又說:“不用這樣,你把祭壇上的旗子放倒,再用針把豬脬紮一個孔,我就出來了。” 尚秀才按胡四姐所說的做了,果然看見有一絲白氣從孔裏出來,沖天而去。 陝西客人出來後,見旗子倒了,十分吃驚,說:“跑了!這一定是你家公子幹的。”然後搖了搖瓶子,聽了聽,說:“幸好只跑了一個,這個東西命該不死,可赦。”於是帶著瓶子走了。 後來尚秀才在田邊監督工人割麥子時,遠遠看見胡四姐坐在樹底下,尚秀才走了過去,拉住胡四姐的手問候她。 胡四姐說:“離別有十個年頭了,現在我的金丹已經煉成了,可是思念之情不忘,所以再來見你一面。” 尚秀才想讓胡四姐和他一起回去,胡四姐說:“我今非昔比了,不能再沾染塵世之情,以後還會再見你的。”說完,不見身影了。 又過了二十多年,尚秀才一個人獨居時,看見胡四姐從外面來了,他高興地和胡四姐說話。 胡四姐說:“我現在已經名列仙籍之中,不應該再來塵世了,但是感念你的情義,特地先來告知你的死期,讓你及早準備後事。你也不用悲傷,我會超度你成為鬼仙,也不會受苦。”說完告別去了。 到了胡四姐所說的死期這天,尚秀才果然死了。 尚秀才是我的友人李文玉的親戚,此事曾親眼見到。 http://forum.book.sina.com.cn/redirect.php?fid=13&tid=1184098&goto=nextnewset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