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饕 卷三 第廿一篇
澤州有個叫邢德的人,是條綠林好漢。他的箭術很高強,能拉硬弓,連續不斷射出箭矢,是一項絕技,遠近聞名。
但是,他不會做生意,過得窮困潦倒,每次出門做生意 往往賠本。不過,南北兩京有錢的商人都喜歡跟他一起出門,這樣一路上都不會擔心貨物被搶 有一年初冬,有幾個客商主動借給邢德一些本錢,拉他一起做新的買賣。邢德有個朋友會卜卦,他去找卜卦的朋友卜了一卦。那個朋友對他說,卦象叫後悔,這次買賣即使不虧本,也絕對賺不了多少錢。邢德聽了這話,心中悶悶不樂。因為他自己並沒有多少本錢,要是這次再虧本,他連借來的錢都還不起。因此,他想退出來,不做這趟生意。但是,那幾個借錢給他的客商死活都要拉他,並且,很匆忙地出發了。 到達都城後,他的買賣做得極不順心。臘月中旬,邢德獨自一人騎馬出了城門。想到沒賺著錢過年,他的心情好不鬱悶。 見路邊有家客店,他便解下行裝喝起酒來。這時,在客店餐廳的北窗下,有個白髮老人與兩個少年正在飲酒,桌邊站著一個頭髮蓬亂的童僕。他們吃完酒菜後,老人叫少年從袋裏拿出銀子,堆在桌上。交完酒菜錢後,他們就要離開客店。少年從馬槽裏牽出一隻騾子,扶老人騎好,童子則跨上一匹瘦馬跟隨。待這一老一少走出幾丈遠,兩少年才各自帶著弓箭,騎馬走了。邢德見他們有那麼多銀子,眼裏幾乎要冒出火光來。他也扔下碗筷,悄悄尾隨他們而去。他看老人和童子還在不遠處,邢德穿近路跑到他們前面。他勒住馬,拉開弓對準老人,只見老人卻不緊不慢地彎下身子去脫左腳上的靴子,他微笑著對邢德說:“你不認識老饕嗎?”邢德也顧不上同他說話,拉滿弓一箭射去,但這老人好像沒看見一樣仰臥馬鞍上,伸出腳,張開兩個腳趾就將邢德射來的箭緊緊夾住了。他帶著嘲笑的口吻對邢德說:“就你這點本事,那裡用得著你爺爺動手?”邢德被激得漲紅了臉,施展出自己的絕技,一箭連著一箭向老人射去。老人用手抓住一枝箭,好像沒有注意他的第二枝箭,呼地老人從騾背上摔下來。邢德高興極了,他以為老人已被他射殺。不料,他剛走到老人旁邊,老人竟然一口吐出箭,躍起身來,指著邢德說:“初次見面,你為什麼這樣無禮?”邢德著吃了一驚,他的馬也受到驚嚇,趕快逃走。邢德這才知道老人是個奇人,不敢回去。 邢德拍馬走了三四十里,遇到官府的家丁押送金銀財寶。他仗著自己的武藝,截走了一千多兩銀子。他正有些得意時,忽然聽見身後有蹄聲。回頭一看,原來是童子換騎了老人的那頭跛騾追來了。童子邊追邊喊:“你不要走,搶來的東西要分一些出來。”邢德說:“你認識我‘連珠箭’邢某嗎?”童子不以為然地回答:“剛才已領教過了。”邢德見童子其貌不揚,身上又沒有弓箭,以為很好對付。他連珠射了三箭,那童子雙手各接一箭嘴巴啣了一箭。笑著說:“這點本事羞死人了。我來得匆忙,沒有帶弓來,你的這些箭我拿著也沒什麼用,就把它們還給你吧。”說著,就從手指上脫下鐵環,穿在箭上,然後用力一擲,只聽得嗚嗚風響。邢德急忙用弓一擋,不料,弓弦正好碰上鐵環,當的一聲斷了,弓身也隨之破裂。這一來,邢德嚇呆了,童子擲過來的箭迅即穿耳而過,邢德撲嗵一聲跌下馬。童子跟著下馬要來搜刮財物,邢德躺在地上用弓打他,童子奪過弓,一折兩半,再一折成四段,丟棄一邊。接著,童子用手和腳將邢德壓在地上,邢德幾乎動彈不得。他那條厚實的腰帶,早被童子用手捏得粉碎。制伏了邢德,童子取走了大部分銀子,跳上跛騾,說聲“魯莽了”,一擺手就跑得遠遠的了。從這件事以後,邢德不再有恃無恐了。他變得待人和善起來。因為他懂得了山外有山、天外有天、人外有人的道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