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雪 卷八 第十三篇
有一年的八九月份,蘇州忽然下起大雪。蘇州夏天從未下過雪,所以全城的老百姓驚惶恐懼,都到大王廟去祈禱菩薩保佑。菩薩忽然附在一個求神者的身上,借他的嘴說:“如今被稱作‘老爺’的,前頭都加了一個‘大’字,難道你們認為我這個菩薩小,消受不起一個‘大’字嗎?”眾人害怕極了,齊聲高喊“大老爺”,雪立即就停了。照這麼看,神也是喜歡被人奉承的。善於阿庚的人能得到很多好處。
異史氏說:“如今世風變了,下屬們越來越會拍馬屁,為官者越來越驕橫自大。就在康熙四十多年當中,稱呼的胡亂變化,就很可笑。舉人稱爺,是從康熙22 年開始的;進士稱老爺,是從康熙30 年開始的。司、院級官員稱大老爺,是從康熙25 年開始的,過去官員們拜謁丞相,也不過稱老大人而已,如今這個稱呼也廢止好久了。即使是君子也習慣於諂媚,自己搞起了奉承,不敢有不同意見,如官員紳士的妻子稱為太太,才是幾年的事,從前只有官員紳士的母親才稱太太,妻子稱為太太只有淫史中的林喬這麼幹,其他沒有見過。在唐代,皇上想封張說大學士,張說推辭道:‘學士從來沒有加個大字的,臣不敢接受這樣的稱號。’如今這個大字,是誰把它興起來的呢?一開始是由於小人的諂媚,能討好達官貴人,達官貴人以大自居毫無不安之處,於是紛紛稱大,天下都是如此了。我推測幾年之後,稱爺者必然進一步稱老,稱老者必然進一步稱大,但不知稱大的再往上造出個什麼尊稱來,實在想不出來!” 丁亥年六月初三日,河南歸德府下了一尺多厚的大雪,禾苗都凍死了,可惜不知道取悅大王的法子,才降此災禍,可悲啊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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